公允价值会计能否让会计更加公允？

导言：会计正在变得比科学更加奇幻莫测。

　　又到了公司财报季，投资者们也开始密切关注起数字来了。7月末，美国电信公司Sprint宣布其第二季度净利相比去年同期上升了一倍多；而网络零售商亚马逊公司则披露今年第二季度的净收入同比下降了32%，公司解释说这是受税赋增加的影响。不过与其同时这两个公司的股票价格都出现了上涨，这样的股价表现是正常的么？

　　一般来说，盈利数字是反映一家公司及其股价未来表现的直接依据，但许多专家担心现实情况正越来越背道而驰。从早先安然、世通的丑闻到近来通用电气的帐目混乱、美国国际集团的财务欺诈都揭示出了一个现象：即会计数字是“能屈能伸”的。而一家公司的会计估计用的越多，这些数字就会被“塑造”的越神奇。

　　大概是由此而生的争论日渐升温，而不实会计数字带来的后果也越发严重，会计的这种“伸缩性”也正在受到质疑。因为只有可靠的数字才能让投资者们做出正确的决策；而虚假的数字不但会导致资本配置的无效率，还会使人们对市场失去信心，要知道丑闻来袭时，很多投资者都会血本无归。Glass Lewis公司的一份研究就发现：1997至2004年间的30起严重的公司欺诈给投资者造成了超过9000亿美元的损失。

　　尽管会计已经从单纯的收付实现制转化为了权责发生制（即利润和费用会在发生时就被计入帐簿），但在计量公司盈利时，面向未来的会计估计也同样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由于知识经济已经开始替代了旧有的工业经济、现在各项的业务越加复杂，会计估计的作用也与日俱增。

　　不过，对会计估计的最大推动力还是来自于现在向“公允价值”会计的逐渐转化。以前，资产与负债大部分都是以它们取得时的历史成本、原始成本计价的，而“公允价值”则试图揭示出它们所具有的现时价值。公允价值的数据不但是实时更新的，而且很明显比静止但却可验证的原始价值更适用。但是它也会造成盈利数字的变动性更大，并且会导致那些没有现成市场价值可用的会计项目（比如银行贷款、建筑物）需要更加的倚重估计。

　　虽然如此，大西洋两岸的准则制订者们都在积极地推动这一转化。今年6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发布了一份美国国会在安然公司丑闻发生后委托其所做一项报告，市场各方对此报告都期待已久。报告中，SEC对公允价值会计大加推崇，认为它不但能简化帐目而且能使公司对捏造交易达到会计目标的兴趣大减。

　　然而，也有一些人对此并不那么乐观。因为就算是抱有最好的初衷，估计值也可能会谬之千里。哈佛商学院的Daniel Bergstresser、Mihir Desai与芝加哥商学院的Joshua Rauh近来的一项研究发现：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公允价值并非无懈可击。比如公司在需要精心策划的交易时段，比如收购、发行股票和行使股票期权前，一些老板会夸大养老基金资产设定的回报率，从而“美化”盈利。

　　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的Baruch Lev与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Siyi Li、Theodore Sougiannis还有一个更深的担忧，即虽然这些估计方法作为一种工具赋予了经理人面向未来的视野（比如，有多少客户会退回他们所购买的新车）、也被认为是提高了财务信息的关联性，但却并非那么管用。因为，它们实际上并不能帮助投资者预测一个公司未来的盈利与现金流状况。

　　上述3位学者抽取了3500－4500家公司1988到2002年中一年的报表进行了分析，然后尝试用5种财务模型“预测”出这些公司未来盈利或现金流的表现，模型中现金流的历史数值和估计值被赋予不同的权重。他们发现，用历史现金数据流预测公司的未来财务表现是有用的；不过将估计值加入到模型中进行预测或希望推导出基于这些预测的投资组合回报时却收效甚微。总之，这是个“使人冷静的结果”，3位学者总结到。

　　Lev先生认为，出现这个结果的原因是在如今这个快速变化而且复杂的世界中要想作出正确的估计是相当困难，另外每个公司都存在着的一定程度的利润操纵也加大了预测的难度。“但这并不是说我们要从根本上质疑基于会计估计的会计制度、将它弃之不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提高会计估计的可信性，特别是在转向公允价值计量的过程中更需如此”，他说到。 

　　在这一点上，即使公允价值积极的倡导者们也表示赞同。美国的会计准则的制订者“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FASB)计划在今年晚些时候出台一项如何应用公允价值的指南。他们按照估价的难易程度，为会计报表项目设计了一项“金字塔”结构。位于顶端的项目（比如上市公司欠款），它们在专业且流动性强的市场中存在一个可观测的价格；位于中间的项目（比如雇员股票期权），可以在市场数据的基础上通过精心构建的估值模型进行估价；而对位置处在底部的项目来说（比如安然公司所应用的那些秘密财务工具），则应完全按照管理项目来进行估值。

　　当然，人们对这个金字塔结构的低层是最为关注的。投资银行瑞银华宝的David Bianco 说：“在这个层次上模型的选用存在人为偏见的风险。”对此，监管者们也有同样的担忧。美联储的研究表明：银行贷款的公允价值就会因所取的数据和采用的方法不同而产生很大的摇摆性。而以信用评级较低的公司债券的市值为例，如果经理人们在数字上略施小计，一个可能的基准值就会出现2-5%的变动。

　　以客观为目标

　　“估计是会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我们争论的焦点不应该放在对数字的估计上”，标准普尔公司的首席会计师Neri Bukspan表示，“我们更应该加强的是会计估计制定工作以及承担会计估计查证工作的人员的客观独立性。”这对审计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们要能够火眼金睛地识别出哪些是正确的会计估计。而在安然事件之后，他们的这种独立性也显得越发重要了。上市公司会计监管委员会（PCAOB）对此极为认同，并计划要拓展其在公允价值方面的审计指南。

　　而投资者们也需要对财务数字多做研究。因为更好的财务信息披露会对他们非常有帮助。Lev先生建议，公司们最好能指出他们所发布的关键财务数据中有多少是基于现实（比如已经实际收到的收入）情况作出的，而又有多少是基于估计作出的。虽然公司们都抱怨说，这个提议会让竞争对手对他们了解太多、占得先机，但FASB和其他的准则制订者们却都在起草新的准则，要求公司们增加披露公允价值是如何确定的以及它们对利润和资产负债表的影响有多大。

　　除此提议外，Lev先生还有一个更雄心勃勃的计划。他提议应该强制管理层定期进行“校准”工作，即披露他们先前的估计是如何制定的。这样一来就将为会计体系注入约束机制，使投资者能对那些持续不断作出错误估计的公司实施惩罚（比如“用脚投票”）。SEC前首席会计师Lynn Turner也同意这一计划。他说：“没有透明度，市场就无法进行约束”。而公允价值的捍卫者们则表示，此举容易造成混乱而且没有必要。因为向公允价值的转化取决于市场环境的改变，而非那些错误的估计值。他们表示，应用公允价值会计本身就是一个需要不断“校准”的过程。也许一段时日之后，我们会收获到“校准”后的真实。